褚洱

一个钟情于H2OVanoss的游戏宅。

That's ok


*系列短文第四弹


*持续压力下摸鱼的产物,质量.....呃......大家就随便看看好了(逃


*一边肝毕业论文一边摸鱼的感觉真是爽绝(?)


*肯定存在的ooc和bug


*DV向!DV向!DV向!雷者请自行避让!


如果以上都没问题,请往下看——




*




好不容易捱过持续快有半个月的湿冷阴雨,这天天气终于放晴,难得秋高气爽一回。午后湛蓝的天空上点缀着几缕棉絮一般的白云,远方不时传来候鸟高亢的鸣叫声。


虽然屋外是一片晴朗的大好秋景,但屋内的人却好像并不为此而感到愉快——


亚裔青年裹着薄毯,有些无精打采地蜷坐在他平时最喜欢的红色懒人沙发上。


乍看之下,青年好像是在眺望窗外近日久违的晴天,但仔细一瞧却会发现他的眼神没有焦点。实际上,他只是随便盯住一处在发呆而已。


他知道自己搞砸了。


最近他一直饱受轻度失眠的折磨,身体不适难免引起心情欠佳、刚开始没多久的新项目也让他有些焦头烂额——压力越攒越大,原本不算严重的烦躁、疲劳和挫败感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变成重重压在他心口上的巨石,让他喘不过气来。尽管如此,他也不愿只是为了解压就随意迁怒于别人——在他看来,作为一个成熟的成年人,这种程度的情绪管理能力是必须要有的。


可是……事与愿违。他本来以为自己能控制好的,结果最后还是很没出息地因为一点小事就发了脾气。


青年皱紧了眉,心烦意乱地捻着薄毯的毛边。


他回忆起前段时间的种种不顺,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是给自己在找借口。毕竟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现在再怎么自怨自艾都无济于事。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道歉,但道歉的话……就他现在这种状态,好像也很难真心实意地说出口。


窗外阳光明媚,屋里却没什么温度。Vanoss不太舒服地挪了挪身子,用毯子把自己裹得更紧。


这时,从屋子的另一头传来了脚步声。那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在他的身侧停了下来。


Vanoss没有转头去看。不祥的预感让他后背发凉,心跳也因为紧张而加速。他还没有做好直面来人的心理准备。


左手边传来咖啡桌与马克杯轻碰的声音,接着是身体陷进懒人沙发的动静。


“Evan,你的咖啡。”


出乎Vanoss的意料,Delirious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说话的语气欢快又有活力,没有任何不自然的地方。


Vanoss既吃惊又心虚,好奇之下悄悄抬眼看了看Delirious——对方并没有特意看他,只是若无其事地抿着咖啡,看起来很是悠然自得。


见状Vanoss暗自松了口气,悬起来的心也放下了大半。他伸手拿起自己的马克杯,也慢慢啜饮起来。


他们没有交谈,只是安静地享受着那杯醇香温暖的饮品。两人间的气氛既平和又寻常,寻常到甚至让Vanoss一度忘记了自己的心情其实仍然很糟——


哐啷。


突然,Delirious放下了马克杯。与之前不同,这次马克杯磕碰在咖啡桌上的声音响亮得有些不正常。那尖利的声音冷不丁地在Vanoss耳边炸开,惊得他一下子回过神来。


就算不特地转过头去看Delirious,Vanoss也能感到他有话想说。他的心猛地一沉,暗想该来的还是要来,于是紧张地抿了抿嘴,磨磨蹭蹭地放下自己的马克杯,以破釜沉舟般的气势看向Delirious。


“今天天气真不错。”


“……?”


Vanoss说什么也没猜到Delirious会在这种时机扯起这种无关紧要、但令人困惑的闲话——况且这种开启对话的方式,不知怎么还很像那种既老套又蹩脚的搭讪。


这是要干什么?


“嗯。”他一时想不出怎么回应,只能干巴巴地如此接话。


Delirious的语气仍旧很轻快:“今年秋天很不寻常啊,这么多雨。”


“嗯。”


“气温降得很快,再过段时间我们差不多也该打开供暖了。”


“嗯。”


“不过今天难得放晴了。”


“嗯。”


“这天气适合出门散步。”


“嗯。”


“那我们去散步吧?”


“嗯…嗯?”


Vanoss本来只想随便应付一下Delirious,赶紧结束这段没头没脑的对话,却没曾想把自己绕进了坑里。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Delirious闪过一丝狡黠笑意的蓝眼睛,“不,等下,我不想去——”


但Delirious对Vanoss不成气候的抗议置若罔闻。没等他把话说完,Delirious就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人直接从沙发上拉了起来。


“拿好你的手机和钱包,我们现在就出门。”


就算此时Vanoss再怎么不愿出门、只想窝在家里尽情散发负面情绪,他也清楚自己找不出可以搪塞Delirious的借口:虽然确实临时想出了一些理由,但不管哪个听起来都非常苍白。


他脑中仍然维持着理智的那部分也在反复提醒他,Delirious颇有些强硬的举动只是希望他能把心情尽快调整过来——无法否认,这其实是相当为他着想的举动。


完全出于善意的考量,反而令他彻底丧失了选择拒绝的权利。


在意识到这点之后,Vanoss心口上的那块巨石瞬间变得更沉了。本来已经有所平缓的情绪又紧绷起来,一股来势汹汹的莫名怒火正在盘旋上升,差点击溃他还没有完全恢复、依然脆弱的自制力。


当然,Vanoss也清楚这股无名火来得太不讲理,他不能放任自己再度屈服于这种蛮横的情绪。于是他长舒一口气,努力把火气强压下去,放松之前因为情绪激动而紧张起来的身体,抬头看向Delirious——


对方那满怀期待的神情让他顿时失去了直视Delirious的勇气和最后一点负隅顽抗的念头。


他垂下眼拿上自己的手机和钱包,然后认命地微微点了点头,任由Delirious把他拖出家门。


 


*

 



对Delirious来说,事情是从Terroriser发来的一条信息开始的。


那条信息并不长,内容言简意赅,却透出一种不知所措的惊慌。


【Evan玩游戏时发飙退出了,怎么办??】


Delirious能理解Terroriser如此慌张的理由。怒退游戏这样的事要是出现在Wildcat或者Basically身上,大家一般都不会特别担心,因为对这两个人来说,玩游戏玩到暴怒然后咒骂着退出根本就是家常便饭——所以,大家每次都只是一笑而过,等他们自己冷静下来就好。不过同样的情况要是发生在Moo或者Vanoss身上,事情大概就变得非常严重了:因为这两人几乎没有出过这种情况。不,严格来说Moo还有过两三次怒退游戏的情况,但Vanoss就完全没有过。


然而那个从来没有怒退过游戏的Vanoss,这回在“玩游戏时发飙退出了”?


Delirious一手捏着手机,另一手无意识地按住额角。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不管原因是什么,Vanoss这次确实是真的动了怒,而且火气绝对不算小——现在的情况,说是严峻也不为过。


【拉我进群聊】


Delirious没有多想就如此打字回复道。他放下手机,抹了把额头、盯着电脑屏幕发了会愣,然后麻利地把正在剪辑的视频素材保存起来,退出了剪辑软件。


他戴上耳机、打开麦克风,登录Discord。刚一上线,消息框便疯狂地抖动起来。


Delirious迅速接受邀请,进入了聊天室。


大家都在线,但没人说话。


整个群聊室就好像一口因为排气不畅而即将爆炸的高压锅,气氛空前紧张。


最后还是Delirious打破了这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清清嗓,低声问道:“所以,怎么回事?你们之前在玩什么?”


察觉到没有人愿意充当敢死先锋,Nogla叹了口气,有些紧张地回答:“呃,那个,我们之前在玩PUBG……”


“PUBG?”Delirious下意识地皱眉,“你们啊…怎么又带他玩这种不好上手而且对抗性那么强的游戏啊?你们明明都知道他不太擅长这种类型的。”


群聊里又是一片死寂。Delirious这才发觉自己的语气可能比想象中的还要刻薄。


“啊,抱歉,我不是在责怪你们。”他挠挠头,同时想到了一种让人非常不爽的可能性,“……是被老鸟欺负了?以前就时不时有这种事,因为对面嫌他是新手,或者——”


或者是因为Vanoss还算是个有名的YouTuber所以故意针对他?这句话Delirious没说出来。他想起之前有次玩RS时(那次Vanoss甚至都没有跟他们一起),对面有人认出了他的ID,然后莫名其妙地对着他在公聊频道里打出了“tell vanoss to kys(kill yourself)”这种无聊至极却也相当惹人上火的攻击言论——当然,最后对面那个出言不逊的玩家被Delirious他们虐得一塌糊涂,从结果上讲还是很大快人心的。虽然当事人根本不在场,他也从没和Vanoss说过这件事,但他还是觉得这算是为Vanoss出了口恶气。网络上有些人,戾气是真的重。


“——怎么可能,跟我们在一起,谁有那个胆子攻击Evan。”Wildcat不耐烦地打断了Delirious,“要是真有,我第一个上去搞死那混蛋。”


“说得也是。那今天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一开始都挺正常的,只是感觉Evan好像不如平时反应快、有精神,可能我们一下子教他太多了让他有点慌手乱脚,然后……”Bascially解释道,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Terroriser抢了先:

“……那局挺不巧的,我们都没活到最后,打到终局还剩Evan和另外两个人,我们想尽办法指导他,希望他赢,不过结果还是一下子就被对面的老油条干掉了,”Terroriser的声音越来越小,讲话也开始变得支支吾吾起来,“呃,之后我就有点窝火,因为好不容易坚持到最后结果没能赢,呃,然后我就没忍住…毒舌了几句,然后……我当时感觉不对,赶紧给Evan道了歉,但没什么用……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到最后Terroriser已经虚到几乎是用气声在说话,语气堪称惊惶,讲的内容也越来越没条理。


群聊室再一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气氛变得比一开始好像还要沉重紧绷。


在这种感觉只要有人出声就会点爆火药桶的紧张氛围中,Delirious突然干笑一声,这声像是从喉咙眼硬生生挤出来的怪笑惊得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Delirious,这不全是Brian的错,非要说的话我们所有人都有责任……”Moo赶忙轻声劝道,希望尽可能地挡一挡Delirious的火气。


然而Delirious态度依旧,虽说阴沉但却很理智。末了,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估计问题不完全出在这。”


Delirious的这种反应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群聊室里一阵骚动。


Terroriser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之下终于自暴自弃地带着哭腔喊出了“不,就是我的错”、Wildcat叫他赶紧闭嘴、Basically则挣扎着想让他们两人都安静下来。情况一时非常混乱,万幸在Moo和Nogla的努力下,场面还是控制住了。


等到群聊室里重新安静下来,Delirious才继续说:“过去这类情况也不算稀奇,毕竟Evan上手游戏相对会慢一点点,关键时刻老掉链子确实让人泄气,忍不住抱怨两句也正常。但他以前都没把我们的牢骚和不耐烦放在心上,因为他清楚这不是带有恶意的攻击——这回怎么就出问题了呢?所以说肯定还有别的原因。况且我感觉他最近的睡眠质量貌似很不好。”


Moo对此表示赞同:“确实,Evan这次反应的确反常,放在平时他是绝对不会这样的。这段时间和他一起录视频总感觉他不在状态,跟他聊天也没什么精神,老是在打哈欠,看来他相当疲惫啊。”


“说起来之前Evan跟我聊过,说那个Remix的创作做得很辛苦,还特别担心做出来的作品会很糟糕。我看他压力挺大的样子。”Basically回忆道。


Nogla则语气沉重地接过话来:“我…最近其实一直很担心Evan的精神状态,因为他这几个星期老是说些非常消沉的话,有时候措辞甚至还很极端,比如说‘我什么都做不好’‘还不如从桥上跳下去’之类的,虽然都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的,但…还是让人很不放心……”


大家慢慢回忆起最近这一两个月来Evan的种种失常之处。


Delirious听着大家东一句西一句的补充,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他自己也能想起最近Vanoss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像是已经快有两个星期没有上健身房锻炼、问他要不要吃披萨时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亦或者是对自己的玩笑略显冷漠的反应——从这些细节里虽然没法明确地察觉到Vanoss心情烦闷,但总有些微妙的违和感。


诸此种种现在想来全是蛛丝马迹,但他当时根本没把那些事放在心上。


明明和Vanoss住在一起,但他情绪低落了那么久自己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到——神经再大条也是要有个限度的。


Delirious懊恼地自责着。


Moo说得对。我们所有人都有责任。


Delirious侧眼看了看那个一直挂在麦克风悬臂上的中国结,眼前不觉浮现Vanoss笑起来时那温和中略带腼腆的模样。


他想要快点再一次看到自己最喜欢的那副笑颜。


“喂,Wildcat。”


“啥?有话快说。”


“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不是,为什么要问我?”Wildcat在回答前明显地犹豫了一下。


“因为你认识Vanoss很久了?”


“非要这么说的话,Moo和Evan认识的时间才长啊,比我久多了!至少从大学时起我就没见过他发飙,这回也是头一次。Evan那家伙的性格你也熟悉,本来就是个不太能坦率表达自己想法的人,在这种时候就更是这样,总之非常能忍,有些话他宁肯憋烂在肚子里也不愿意说出口。”Wildcat那边传来手指不停叩击桌子的声音,“Brock,倒是说你碰过这种情况没有?你们两个不是中学就认识了吗?”


Moo无奈地苦笑:“Evan动真格地生气确实相当少见,我认识他那么长时间,到现在也没见过几次。不过很遗憾,严格来讲我也不算碰到过,毕竟当时我不是当事人、Evan又不愿意跟我说详情,事情最后是怎么解决的我也不大清楚。我只知道Evan真的发起火来倒不会有什么过激举动,就是谁都不理,软硬不吃,从某种程度上看其实也挺难对付的。”


“照你们两个的说法,我倒是觉得像Evan这种性格,只要放着不管一阵子他自己应该就能调整过来,贸然招惹他的话反而很可能火上浇油。要不干脆冷处理得了,先等他冷静下来,其他的之后再说。”Basically提议道。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赞同。


Delirious一边听着,手上一边不停抚弄着那个中国结的穗,对大家的建议不置可否。


他安静地思索着,片刻之后沉声道:“这事交给我,我来想办法。向你们保证,几个小时后我一定会把平时的那个Evan带回来。”


说完他便草草和大家道了别,匆忙地下线。


群聊室里徒留一片惊愕的沉默。


许久,才有人出声。


“哇喔。”Nogla的语调有些奇怪,明显是还没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Yeah,我懂你想说什么,Nogla…没想到那个Delirious也有那么正经的时候,有一瞬间居然觉得那混账有点帅气…可恶…”Wildcat不可置信地咂舌道。


而Basically像是还不嫌事大似的,轻佻地吹了声口哨,然后放声大笑起来。


群聊室里一片喧闹,之前沉闷的阴霾被欢笑全数驱散。


“别看他平时那样,关键时刻其实还是很可靠的。现在就放心交给Delirious来处理吧,Brian。”Moo用只有Terroriser才能听到的音量柔声说道。


尽管背景一片吵闹,Terroriser还是一字不漏地听清了Moo宽慰他的话。他长吁一口气,轻笑起来:“但愿如此。不管怎么说,谢啦,Brock。”


“跟我客气什么,傻瓜。”



 

*



 

Delirious领着Vanoss在市中心的街头漫无目的地闲逛。


Delirious走在前面,Vanoss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


两人之间,差了一步的距离。


Delirious一直在说话,而Vanoss只是冷漠应对。实际上,他的心思现在完全处于出走状态,对方说的话他根本一句都没听进去。


他并不愿意总是去回想今早那失败透顶的几小时,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在Wildcat最初约他玩PUBG时,他其实是有些犹豫的,因为这种对新手玩家不友好、对抗性又强的游戏实在称不上是他的强项。不过他最后还是没能经住Wildcat的软磨硬泡。


一起玩的朋友全是PUBG老手,问题应该不大。开局之前,Vanoss曾这么乐观地想过。


不幸的是,实际情况比他设想的要麻烦不少。游戏比他想象中的还不好上手,同时还非常讲求瞬时的反应和操作。作为新手,光是记牢基本键位就已经让他头疼不已,再加上Wildcat和Basically一口气教了他太多要点,更让他在关键时候反应不过来,慌手乱脚、不知无措。


整个队伍因为要照顾他连输了好几局。要在高强度的比赛里带新手,这是必然的结果,大家对此都心知肚明,也并不在意(“反正玩游戏就是图个开心,也不一定时时都苛求输赢嘛”,Moo如是说),但这却让Vanoss异常受挫。


他觉得自己完全是在拖朋友们的后腿。这种想法本来就已经让他相当失落、不断积累的压力也让他倍感焦躁,队伍里除了Moo以外全是急性子这点则让形势急剧恶化。


那局全队只剩他一个人,Vanoss倚赖着朋友们的指导和莫名其妙的运气,作为菜鸟硬是撑到了最后关头。开局时的100名玩家只留下3人,胜者将靠最终的厮杀决出——他发誓那会他比任何人都想赢,不仅是为了他的朋友们,也是为了他自己。


但经验上的欠缺确实是无法临时靠技巧弥补起来的硬伤,结果他还是倒在了离胜利仅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如果要说有谁会对他失望透顶,那一定不会是别的任何人,只会是他自己。


Terroriser着急上火时口不择言的抱怨Vanoss其实没太听清,他唯一的想法,只是觉得自己搞砸了。


就在那一瞬间,前段时间积攒起来的压力就像涨到极限的气球那样,猛然炸裂。


他大概是爆了句粗口,然后用拳头砸了桌子。说实话,那时的记忆已经不甚清晰,可能是和当时的理智与自制力一起飞走了吧。


爆粗口还好说,毕竟一帮大男生聚在一起打游戏很容易张口就乱骂——当然那都是玩笑性质的——但Vanoss当时的语气听起来不对劲,再加上他还砸了桌子(这事他从来没干过),大家立即就反应过来他是真的发火了。


他隐约记得Terroriser慌手乱脚地和他道歉、其他人貌似在安慰他,但那时候他一心只想赶紧离开,然后找个地方自己一个人静静。


于是他安静而迅速地退出游戏、退出群聊,然后一鼓作气地摘下耳机、关掉电脑,跑到起居室窝在懒人沙发上。


也不知道放空了有多久,他才觉得聒噪不休的心脏安静下来。浑身的燥热慢慢消退,深秋的寒意很快就浸入了四肢百骸——


“阿嚏!!”


在狠狠打了个喷嚏后,Vanoss终于决定起身去找那块一直扔在起居室的薄毯,把自己裹起来。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他冷静了不少,之前跟理智一起飞走的自制力也逐渐恢复过来。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真的搞砸了。


作为一个成熟的成年人,没有办法自己调节压力,最后居然只能靠迁怒别人、胡乱发火这样的形式来纾解,简直糟透了。


他预想到Moo他们十有八九会联系Delirious,然后Delirious会有很大的概率会来指责他幼稚和不成熟——所以他对这场随时有可能发生的谈话一直心存戒备,毕竟被批评绝对不是什么能给人愉快体验的经历——但直到现在Delirious都没有行动,这让他多少感到有点奇怪。


“前面有台阶,脚下注意点。”Delirious突然的出声提醒吓了Vanoss一跳。


“啊,嗯。”他依然没有和Delirious好好对话的心思,只是含糊地蒙混过去。


Delirious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Vanoss也跟着停了下来,心想恐怕就是现在,Delirious准备要和他谈话了——他垂着头,心虚的感觉像波浪般一阵阵翻涌上来。然后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先前那股无名火突然又窜了上来。


心虚过后,Vanoss反而破罐破摔,仰起头用一种几乎是在挑衅的态度紧盯着Delirious。


两人僵持了一会,最后还是Delirious先退让了。他移开目光,若有所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后颈:“不,没事。走吧,离吃晚饭的时间还早,我们再逛一会。”

 



*

 



“Evan,前面就是我常去的那家游戏店,要进去看看有什么新盘不?”


“随便。”


“……”

 


“对了,你不是说吉他的拨片要换新的吗?今天顺路去买了吧?”


“我已经网购了。”


“……”

 


“那边的快餐车在卖枫糖松饼啊,想不想尝点?”


“不用,谢谢。”


“……”

 


…比想象中还要难搞。


不管是怀柔还是略微施压,通通都不起作用。Vanoss的反应相当漠然,虽然不是完全无视,但只跟人保持最低限度的交流。


怎么说呢,他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冰冷的拒绝气场。


原本有自信能拉得下脸死缠烂打,在接二连三的受挫之后,就算是Delirious也有点灰心了。


Vanoss跟他一起时总在嬉笑打闹,就算个别时候有些消沉或者小别扭,也是一哄就好。他从来没想过Vanoss会有真正发怒的时候。


现在回忆起来,有过这种想法的自己简直幼稚至极。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喜怒哀乐,没有人是圣人。觉得Vanoss不会发飙完全是把对方理想化了——这么理所当然的事情,他居然一直没有想明白。


跟Vanoss认识这么些年,又与他朝夕共处快大半年时间,Delirious愈加深刻地了解到Vanoss,不,Evan这个人,乍一看确实是那种不拘小节、时不时还会耍点小坏的阳光青年,但他真实的性格其实内敛又细腻,有时甚至是有些敏感别扭的。他很会察言观色,非常注意去配合别人情绪的变化起伏——想要长久地经营一段关系(不管这段关系是友情还是别的什么)固然需要这样的体贴,但Evan过于在意一些琐碎的细节,这种温柔反而给他自己造成了不必要的负担。


就算是面对跟他关系再亲近的朋友,他也时常有所顾虑。不如说,Evan对自己为人处事的要求太高,总是希望让大家都开心,自己遇到事情时又老是出于一种不愿麻烦别人的心态一再忍耐。但实事求是地说,这种消极的应对方式一般都会适得其反,Evan这次难得的爆发就是典型的例子。


说实话,在Delirious看来,Evan身边的朋友里并没有谁是那种心胸狭窄、容易受伤的玻璃人。他由衷地希望Evan不要总是瞻前顾后,能对他们、尤其是对别再那么客气。


Delirious有意放缓脚步,配合着Vanoss的速度和他并肩走在一起。


他侧头端详起Vanoss因为怒意而紧绷的脸,不合时宜地联想到一只因为感到威胁而炸起全身羽毛的小猫头鹰,虽然看起来气势汹汹,但实际上只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或者说也挺像刺猬的?发起飙来不声不响,只是用冷漠带刺的态度把自己武装起来,推开所有人关心的手,只想自己一个人待着。


……但越是这样,他越是没法就这么丢下Vanoss不管。


Delirious挺直腰杆,感到之前因为遭到Vanoss冷淡对待而丧失的信心正在一点点地恢复。


不管还要试多少次,他都绝对不会放弃。

 



*

 



这座城市并不是什么举世闻名的国际大都市,非要说只勉强算得上国内一座普通的二线城市——不过在这生活却没有什么不便。现代城市的必备设施一应俱全,同时也有很多独具特色的门店散落在新老相杂的城市建筑之中:只要愿意花功夫去找,总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比如,有谁能想到,在市中心附近小巷的深处会藏着一家专售各式手工泰迪熊的小店呢?


Vanoss看着那家店和几乎要贴到橱窗玻璃上的Delirious,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


要是放在平时,他还会有调笑一下Delirious的兴致;但现在他烦闷不堪,连走过去的心思都没有,只是站在一边,冷眼看着Delirious趴在橱窗上对着满屋子的泰迪熊犯傻。


他理智地再次提醒自己Delirious带他出门是为了他好,但还是很难控制住心里那股蠢蠢欲动的无名火。


Vanoss觉得当下自己的感官就跟陈列在博物馆展柜里的千年瓷器一样脆弱敏感。他能感受到的一切,不管是嘈杂喧闹的车声人声、汽油与沥青相混杂的气味还是拥挤的人潮,都让他无比烦躁。想对什么发火的冲动越来越强,越来越难抑制。


就算现在他身处僻静的小巷,这种冲动也没有离他远去。


他的太阳穴砰砰直跳,头也开始隐隐作痛,说不清是因为长期缺觉导致的疲劳,还是因为他一直在刻意压抑火气。


总之,真的快到极限了。


什么都好,他现在只想找个机会爽快地把火气全部发泄出来,就算是迁怒也无所谓。真的什么都好,不然他整个人很有可能会因为继续忍耐而爆裂。


 “Evan,Evan!你快过来看这只泰迪熊!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和你好像——”


“——整整一个下午,你那张嘴就没停过,吵得我头痛。还有说真的,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幼稚,一天到晚就只知道泰迪熊、泰迪熊的?”


刺耳而伤人的话语没过脑子就直接冲了出来。话音刚落,Vanoss立即就后悔了。


以前再怎么用泰迪熊的事情去调笑Delirious,他从来都不会说对方幼稚,因为他知道只有那句话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口的。一旦说了,就会踩到对方的底线。人各有所好,对他人的喜好随意加以评判,这种行为不仅粗鲁而且无礼,一不小心还可能变成对他人自尊的践踏。他对这种道理一向再清楚不过,但为什么最后他还是如此伤害了别人?


他手足无措地盯着Delirious不知何时站直的背影,开口想说话却吐不出一个字,挣扎半天最后只是毫无意义地挤出了Delirious的名字。


“Jonathan…”


Delirious的肩膀耸了耸,看上去像是做了次深呼吸。


他转过身,不管是脸上的表情还是说话的声音都很平静,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Evan,你这是完全被愤怒控制住了啊。”


Delirious平和而沉静的蓝眼睛对上Vanoss混乱而无措的黑眼睛。


“都不像你了。”


Delirious说出这话的语气已经足够温和,但还是深深刺痛了Vanoss。他明明不想让身边的人因为自己的任性而为难、担心,于是对自己的真实感受避而不谈,一再忍耐,没想到最后事与愿违,不仅情绪失控,还伤到了他最不想伤害的人。


Vanoss感到喉咙发紧,喘不上气来。


Delirious静静地看着他。然后他走上前来,把Vanoss轻轻往巷道的向阳处推了一下,转身时翻起的外套衣角擦到了Vanoss的虎口。


“走吧。”

 



*


 


似曾相识的光景。


Delirious走在前面,Vanoss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


但和之前不一样的是,整个下午都很聒噪的Delirious现在沉默不语。


两人在沉默中机械地走着。


Vanoss从来没有觉得如此难熬过。


不管是小时候冰球队因为他的失误而输掉比赛、他悄悄躲进更衣室咬紧牙关忍声哭泣的那个午后,还是大学时跟初恋决裂分手、他独自一人黯然神伤地走在喧嚣街头的那个傍晚,都比不过现在难熬。


他非常害怕,弄不清Delirious是不是被他惹恼了。


Delirious对他一直很有耐心,总是展现出非凡的包容力——这种态度让他难免得意忘形起来,竟在不知不觉中以为自己跟Delirious耍耍性子也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直到刚才,他才意识到其实Delirious根本没有事事容忍他的必要。


这回惨了。遭报应了。


他一头跌进自我厌恶的漩涡之中,越陷越深。


心口揪痛,抬不起头,也迈不开腿。


混蛋,我今天明明戴了眼镜,为什么还是看不清脚下的路?


他眨眨眼,又甩了甩头,好像只要这么做就能摆脱眼前的那片模糊似的。


Vanoss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虽然低着头却无暇顾及脚下的情况。他一脚踢到了地面的凹陷处,绊了个趔趄、差点摔倒,好在久经锻炼的身体反应足够快,他只是跳了一下就恢复了平衡。


正当他心有余悸地想着走路要再专心点时,Vanoss突然感觉被人拉了一把,然后肩上一沉——


是Delirious。Delirious让Vanoss靠住自己,用力地揽住了他的肩膀,领着他继续向前走。


“不好好看路,会摔跤的。”


Vanoss别扭地反抗了一下,想挣开Delirious的钳制,但Delirious根本不为所动。他想维持这个姿势的态度十分坚决,坚决到超乎Vanoss想象的地步。


在意识到Delirious不可能会放手后,Vanoss干脆地放弃了甩开他的念头。


他朝巷口那边望过去,却被向阳处的光亮闪得眼痛。他的视线下意识地游移到了Delirious身上。


Delirious仍旧一脸沉静,表情看起来意外的严肃认真。


这种表情出现在Delirious的脸上不能说稀奇,但也绝对不常见。和Delirious同住大半年,Vanoss只在很偶然的情况下才见过总是笑嘻嘻又没个正形的Delirious露出这种神情。之前看到的时候,他虽然吃惊,但也只是“啊原来这家伙还能有这种表情”的程度,跟现在内心所受到的冲击程度完全没法比。因为,当刚刚又一次看到Delirious的那种表情时,他感觉就像是有谁当头给了他一棒,砸得他晕头转向、脚下发虚。


头昏脑涨之余,他模模糊糊地意识到那股一直困扰着他的无名火在此时莫名其妙地飞速消退了,随即又另有一种情绪翻滚上来、占据了他的整个心房。


那是一种愧疚中混合着疼惜的心情。

 



*


 


Delirious领着他穿过小巷,很快就走到了一座古香古色的人行铁桥上。桥下贯穿整座城市的小河这会正在夕阳的照耀下微微泛动着波光。


此时正是饭点,往来于铁桥上的行人并不多。虽然地处城中心,铁桥周围却出奇地安静,完全不受城市喧嚣的打扰。


Delirious放开Vanoss,上前几步背靠到桥边的围栏上,手肘也放松地搭在铁质的横杆上。


因为背着光,Vanoss看不太清Delirious现在的表情。但他总觉得Delirious好像冲着他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Delirious抬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Vanoss过来。


Vanoss踌躇了一下,然后走上前去,面对着夕阳落下的方向抱臂靠到围栏上。两人的手肘之间,完美地保持着十公分的距离。


金里泛红的余晖斜落下来,把他们的影子拖得很长。


“愿意跟我聊聊吗?” Delirious首先打开了话匣子。


一阵静默之后,Vanoss终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地出了声:“……我…我今天早上玩游戏的时候跟Wildcat他们闹了不愉快。不过我想这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他抓住栏杆的手紧了紧,“不是他们的问题。是我…这段时间一直心情不好,技术又菜,到头来还没能在朋友们面前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一切的一切都糟透了。作为一个成熟的成年人,这样实在太逊了。”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下去:“只是因为最近不太顺、搞得自己心情烦躁,结果我却把这股火气撒到周围无关的人身上,感觉真的很糟。看上去我是因为一些外在的刺激在生气,但实际上我恼火的是自己。都这么大个人了,还那么任性幼稚,很不像样。”Vanoss趴下身,把下巴搁到撑在横杆上的手臂上,“下午的时候也是,我不是有意那样对你,但心里实在烦躁,忍来忍去还是没忍住,最后迁怒到你头上。不仅如此,我还说了非常伤人的话,但那并不是我的本意——真的非常抱歉,是我太不成熟了。请你原谅我。”


“嗯。没关系,本来我就没把那些话放在心上,因为我知道你不是能说出那种话的人。”Delirious的声音平稳而温和,“迁怒到别人身上,确实是挺不像样的。不过Evan,你有没有想过心情不好其实跟别人坦诚会比自己忍着更好?如果你之前那么做了,情况想必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弄得那么紧张。你…怎么说呢,在我看来不太会照顾自己的情绪。”


“虽然你捉弄起人来足够坏心,但我们都知道你其实是个很体贴、个性很温柔的人。因为你在和人来往时总会注意顾虑别人的感受。这样是很好,不过你好像太钻牛角尖,以致于给自己造成了太多不必要的压力。你平时明明跟我们闹得挺开,说话也不是很客气,但却老在一些奇怪的地方非常见外,这样的温度差说实话让我们心里很不是滋味。”


Delirious伸手揉了揉Vanoss的头发。


“你只要一有个人情绪和需求就开始退缩,宁肯一个人默默忍着,也不愿和朋友倾诉,整个人就像是裹在一层薄膜里,看得见但摸不着,总和别人有种隐约的隔阂。你老这样压抑自己,对身心健康也不是很好吧?我们都认可彼此是可以交心的好友,以后遇到什么事还是希望你能对我们说出来,就算我们没法帮你解决,至少也可以帮你分担一些负面的情绪。毕竟所谓的好友,就是要有乐同享,有苦同担嘛。”


听了这话,Vanoss突然感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发不出声,只好简单地点点头。


Delirious先前停在Vanoss头顶的手滑下来,然后轻轻捏了捏Vanoss的脸颊。


“所以,Evan,以后有什么一定要跟我们说,千万不要自己忍着。你一直在强调什么‘成熟的成年人’,要我说,让那套说法见鬼去吧。就算你是成年人,这世上也有很多事是你自己一个人没办法做好的。再说一次,我们都是你可以交心的朋友,你没必要跟我们客气。”


“……嗯。”


Delirious可能永远不会清楚他这番话给Vanoss的内心深处到底带来了多大的触动。这倒不是说他被Delirious那段少有的说教打动了——虽然那段说教确实很有道理——其实Vanoss一直都清楚自己别扭的个性十分麻烦,平时还好,一旦闹起脾气就很难对付,不仅冷漠还态度带刺,有幸见识过的人全都在试图跟他交流后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冷处理,尽量远离那个时候的他。说实话,他已经习惯了别人这样的应对方式,心里其实也暗自认为他们的做法是明智的——换位思考一下,有谁愿意去招惹一个面对他人善意的援手时态度恶劣的人呢?这只会让双方都觉得不好过罢了。


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过来的。但这次不一样。只有Delirious和别人不一样。只有Delirious在他闹脾气时一直耐心地关照他,对他绝不放弃。


Delirious是唯一一个这么做的人。


Vanoss一时百感交集,内心种种思绪难以用言语轻易表达出来。他直起身,感觉自己紧绷了很长时间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整个人因此看起来轻松了不少。


“好点了?”


“好点了。” 


“记得要跟Wildcat他们道歉。”


“嗯。”


Vanoss不动声色地往Delirious那边挪了一步,这下两人手肘贴手肘,紧紧挨在一起。

 


“……谢谢你,Jonathan。”


“为什么谢我?”不知为何,Delirious的这个疑问听起来很有些在乘胜追击的味道。


Vanoss撇开头搪塞道:“不为什么,就是觉得应该这么做。不要在意。”


“……但你这个反应,让人不得不在意啊?”


“都说了,不为什么。”


Delirious怀疑地眯起了眼,不愿就这么罢休。他抓住了Vanoss的手腕,步步紧逼:“到底是要谢我什么,Evan?”


Vanoss抿着嘴,本来不想把心里的真实想法说出口,但Delirious热切中隐含期待的神情和强势的口吻让他难以拒绝。


手腕被握住的地方有股热意在酝酿,那温度越来越高,而后顺着他的手臂、脖颈向上攀升,最后一路蔓延到了脸颊。就算不去看,Vanoss也知道自己的脸色现在是种怎样的惨状。


他无比庆幸现在是满天红晕的晚霞时分。


“……Th-thank you fornot giving up on me.”他别别扭扭地轻声说道,“我清楚自己发脾气时很难搞,大家碰到了也都避开我…但…你是唯一一个在这种时候没有弃我于不顾的…所以,谢谢你。”


有那么一瞬,他感到Delirious握住他手腕的力道加重了。


“That’s ok. ”


然后Delirious像是在遮掩什么一样微微错开了眼,松开了Vanoss。“说实话,我觉得你已经很努力了,没必要随时随地都顾虑别人,保持现在的样子就很好。有的时候任性一点也不要紧,就你那种程度的耍性子,要我包容一下完全游刃有余。”


也不知道是因为夕阳西下时那暧昧的光线、还是因为Delirious那颇有深意的发言,让两人之间的氛围一下子变得有些轻飘飘的。Vanoss感觉自己被当下的气氛推搡着,让他顺势问出了一个他大概不该追究的问题:“为什么你能这么容忍我?”


Delirious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虚眺着远方红色越来越深、甚至已经开始泛紫的天空,一言不发。


就在Vanoss意识到自己可能问出了一个在某种意义上很要命的问题而开始隐隐后悔的当口,Delirious轻笑出声,语气非常温柔:“这还需要什么理由?你是我们重要的little owl啊。”


这个听起来有些避重就轻的回答,却像是暖阳融化坚冰一般,让Vanoss的心防彻底崩溃。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如同涨水,漫过心头。


他突然觉得鼻子一阵发酸,眼前再次开始模糊。Vanoss赶紧摘下眼镜,闭紧眼睛掐了掐自己的鼻梁,拼尽全力把那即将涌出的液体强行留在原处。


他颤抖着深深呼了口气,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冷静之后Vanoss睁开眼,望着桥下因为夕阳而染红、波光粼粼的水面,脸上不觉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这些天一直压在他心口的那块巨石,此时就像在历经了上亿年的风化之后化作齑粉,随着Delirious的那番话一道烟消云散。他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长时间沉闷的心情终于拨开云雾见天日,此时Vanoss开始注意到一些之前自己没有余力注意到的事。


比如说像「Delirious好像在拼命地盯着他看」——这之类的事情。虽然因为还没把眼镜戴上、没法看得很清楚,但他只用余光都能感受到Delirious那毫不遮掩的凝视。

 

“…喂,你在干什么…”


“…Evan,你知道吗?我才发现,原来亚洲人的眼睛并不是纯黑色的。”Delirious突然呆愣愣地、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话。


刚刚那个让人心脏猛跳的家伙和眼前的蠢货真的是同一人吗?


“啊?你是有多没常识啊?”Vanoss嫌弃地看向他,因为看不清楚而显得有些迷离的眼神让怒目瞪视的效果大打折扣。他调笑地指责道:“种族歧视的混球。”


“我只是以前没注意过而已!”


“我感觉纯粹只是因为你笨吧,傻瓜。”Vanoss摆摆手,态度已经完全回到了平常的状态。他冷哼一声,转身快步走开。


“你说什么?”Delirious心有不甘地接话,三步并作两步赶紧追上Vanoss,“走那么快干嘛?等下我啊。”


“不等。”


“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


“哎,无所谓了。对了Evan,我们晚饭去吃披萨怎么样?Blaze Pizza?”


“…好啊。”


橘红的秋日夕阳下,两人有说有笑的身影渐行渐远。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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